在擁有2.5億用戶的印度，WhatsApp正陷入創立以來的最大危機。

　　7月16日，印度時報報道，在印度南部卡納塔卡邦的一個村莊，Mohammad Azam被村民活活毆打致死。Azam是位谷歌工程師，他給村莊的小孩喂了一顆糖之后，村民開始群起攻之。有人在WhatsApp上謠傳，Azam是來村里偷小孩的人販子。

　　根據印度媒體統計，五月以來，因村民誤信綁架小孩的虛假消息，已有20多人被打死。無一例外，正是通過WhatsApp，類似謠言才在印度蒙昧的農村被廣泛傳播。

　　印度所發生的事情，是迄今為止社交媒體傳播虛假信息發生的最極端事件。

　　7月3日，印度電子信息技術部因此發布一篇聲明，警告WhatsApp說，政府部門已經開始處理傳播虛假新聞的問題。

　　7月19日，WhatsApp回應，正在印度啟動一項測試，對消息轉發進行限制。

　　出于隱私方面的考慮，WhatsApp將印度用戶轉發消息的上限設定為一次5個聊天，同時還在印度刪除了媒體消息旁邊的轉發按鈕。

　　不過，WhatsApp事件的發生時間非常詭異。自5月以來，WhatsApp開始效仿微信，在聊天功能里加入支付。這引發印度本地支付企業的強烈反感。

　　如今，WhatsApp腹背受敵，不得不面臨兩場戰爭。正面戰場，抵抗來自印度政府控制假新聞的壓力；敵后戰場，得時刻堤防印度支付企業放出的暗箭。而這也令WhatsApp擬在印度推出的WhatsApp Pay的前景愈發撲朔迷離。

　　死亡謠言

　　印度是WhatsApp最大的市場，用戶超過2.5億。印度人熱衷轉發，其轉發的消息、照片和視頻在全球穩居第一。

　　印度用戶量占WhatsApp全球總用戶近1/8。對于住在印度貧困和偏遠地區的人來說，WhatsApp除了日常的通訊工具外，還是主要的新聞和信息來源。印度政府也在WhatsApp上設立賬號來發布時政相關信息。

　　據6月14日路透社新聞研究所發布的《2018數字新聞報告》，2014年以來，用WhatsApp閱讀和分享新聞的比例幾乎增長了兩倍，在很多國家已經超過了Twitter。尤其是拉丁美洲和亞洲，這一比例很高。譬如在馬來西亞和巴西，用WhatsApp獲取新聞的比例分別為54%和48%。

　　WhatsApp甚至已在印度推出了WhatsApp Business應用程序。該應用程序旨在使小型企業更便利地與客戶溝通。

　　印度的幾家公司，包括Oyo和BookMyShow等大型企業，已經開始使用WhatsApp Business與客戶進行互動。在線旅游平臺MakeMyTrip和Goibibo已經集成了WhatsApp Enterprise解決方案，向客戶提供電子機票和酒店預訂憑證，客戶還可以在飛機上選擇座位。

　　今年春天，孟買所在的馬哈拉施特拉邦和金奈所在的泰米爾納德邦接連發生了多起大規模群體性沖突，造成數人身亡，起因是有人通過加密通信軟件WhatsApp傳播“穆斯林和外國人正在本地綁架兒童”的假新聞。

　　“當類似的謠言在美國社交網絡上出現時，至多造成一通口頭攻訐，但在印度卻會引起真正的暴亂?！迸聿┥珩v印度通訊員伊安·馬洛分析道，“這里的平均識字率只有65%，許多人還目不識丁就已經用上了智能手機。他們不具備甄別假新聞的能力，卻有著過于強大的執行力和旺盛的狂熱情緒?！?/p>

　　因為WhatsApp的用戶隱私保護協議，印度政府無法對虛假消息傳播的源頭進行處理，只能用一些笨方法來避免暴力事件的發生。如雇宣傳員拿著擴音器到各村“辟謠”，但也出現過對謠言深信不疑的村民曾打死宣傳人員的情況。

　　這也引發了一場公關噩夢。WhatsApp回應稱，他們對這些暴力行為感到震驚，他們也一直有在用技術手段防止用戶濫用WhatsApp，來保護用戶獲得安全的信息。

　　WhatsApp曾提議使用機器學習技術識別惡意內容，并表示正在測試一種識別轉發的方法，同時也開始與學術界一起研究錯誤信息在印度的傳播方式。

　　該公司設立了一個“社會科學與不實信息科研獎”，征集能提供有效策略的個人或團隊，想要通過與這些專家的合作，了解虛假消息在網絡平臺上的傳播機制，以此來打擊虛假新聞的傳播。

　　WhatsApp還推出了“轉發標簽”，以幫助用戶識別文本或視頻是否由其他用戶編寫和轉發的。

　　該公司還表示，計劃在印度開展長期的公共安全廣告活動，并將發布有關錯誤信息的培訓材料，開展新聞掃盲研討會。

　　重塑支付？

　　在坐穩印度社交通訊媒體的頭把交椅之后，WhatsApp的野心也隨之蕩漾。

　　除了企業溝通解決方案，WhatsApp在5月份更宣布要全面進軍印度的支付行業，與HDFC銀行，ICICI銀行和Axis銀行合作，推出WhatsApp Pay。當時號稱最早將在一周之后正式運行。一旦系統成熟，印度國家銀行也將加入合作。

　　在2月份，已有100萬用戶參與測試WhatsApp Pay的試用版本。一時之間，好評如潮，在印度支付領域，它被視為堪與微信比肩的存在——后者在中國擴展到通訊之外的領域，重塑了支付行業。

　　當然，這也對現有玩家的市場份額產生了威脅。比如谷歌的Tez、Flipkart的PhonePe、阿里巴巴所支持的Paytm。尤其是Paytm，它缺乏社交網絡帶來的流量紅利。

　　普華永道印度金融技術負責人Vivek Belgavi表示，“WhatsApp有一個很高的起點：在聊天通訊領域占據壟斷地位。高參與度使其在競爭中擁有優勢?！?/p>

　　市場研究機構Forrester更是預估，WhatsApp的日活用戶要比Paytm高出約20倍。

　　WhatsApp也一直在為其支付業務物色首席執行官人選。5月份有報道稱，Visa印度的前負責人Uttam Nayak都參與了競聘。

　　然而，WhatsApp Pay也面臨監管方面的阻力，印度儲備銀行（RBI）的規定要求支付公司在印度保存用戶數據。

　　另一個障礙是，業內現有公司的反對意見。像Paytm的首席執行官Vijay Shekar Sharma就曾表示，Facebook正在以不公平的手段開發支付市場，故意將移動支付局限于自有的2.5億用戶。

　　他還抨擊WhatsApp測試版可以在沒有“登錄”會話的情況下付款，認為這會給消費者帶來巨大風險，對WhatsApp支付的安全性提出了質疑。

　　此前他也曾指責Facebook在試運行期間規避安全要求，以開發完全在Facebook控制之下的大型數據庫，包括高價值的用戶信息。

　　6月份有報道稱，電子和信息技術部也致函印度國家支付公司，以驗證WhatsApp支付的合規性，并檢查WhatsApp是否與其母公司Facebook共享數據。

　　受此困擾，WhatsApp正式推出數字支付服務的計劃只得推遲，有待Facebook解決用戶數據存儲和共享等問題。

　　當然WhatsApp也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探索了曲線救國的可能。它更新了有關用戶數據安全的隱私政策，并希望提供其他BHIM-UPI應用程序的可互操作支付交易，以解決圍繞其支付服務的諸多爭議，并減輕對數據安全的擔憂。

　　關于印度儲備銀行的在印度境內存儲支付數據的規定，WhatsApp則表示，其合作伙伴ICICI銀行作為受監管實體，將有能力解決。

　　但在Facebook的Cambridge Analytica事件后，暴露出的數據隱私問題萬眾矚目。近來由虛假消息引發的一系列暴力事件，更可謂火上澆油。WhatsApp的支付服務由此被推遲亦是情理中事。

　　日前有報道稱，印度政府對WhatsApp關于遏制“謠言信息”傳播的回應表示不滿。在其取得重大進展之前，印度政府不會批準WhatsApp的支付服務。

　　WhatsApp不會放棄

　　根據印度儲蓄銀行的數據，4月份數字錢包交易量明顯回升，增長了11%，達到2.79億筆。

　　NPCI（印度國家支付公司）的數據則顯示，6月份，政府的UPI（印度央行發布的一個“統一支付界面”系統，可以通過手機交易電子貨幣）應用程序——BHIM交易量達到1630萬筆，比5月份的1420萬增長了15%。6月份交易額度則是626.1億盧比（9億1184萬美元），比5月份的574.85億盧比（8億3720萬美元）增長了9%。

　　甚至在印度農村，2017年12月底互聯網用戶數量也達到1.86億，同比增長14.11％。

　　Paytm稱，已經在30萬個村莊開展業務，通過其智能手機應用程序和二維碼解決方案開辟了無現金交易，在全國的城鄉結合部和農村地區推動了數字支付。Paytm表示，目前，諸多小城鎮的逾300萬合作商戶通過Paytm接收付款。這些村莊的商家交易量比都市商家高20％。

　　餅很大，但吃的人越來越多。除了本土的諸多競爭對手，全球巨頭們也蜂擁而入。

　　亞馬遜印度的支付部門Amazon Pay，在2017財年虧損17.7億盧比。因為在進入Paytm和PhonePe主導的支付領域后，它在返現方面投入了大量資金，2017財年其廣告和促銷費用達到12.3億盧比。

　　7月份有報道稱，亞馬遜又向Amazon Pay注入了23億盧比新資金。而在不久前的3月份，亞馬遜業已向Amazon Pay注入過19.5億盧比。

　　自2016年以來，亞馬遜已向其支付業務投入近100億盧比。該公司希望將其錢包推向平臺以外的線上商家，挑戰PhonePe和Paytm的地位。

　　印度本土巨頭們當然不會無動于衷。

　　日前PhonePe就收購了超本地PoS部署公司Zopper Retail，作為收購的一部分，Zopper Retail的首席執行官Neeraj Jain將加入PhonePe，擔任線下商戶解決方案的產品負責人。

　　Phonepe是UPI支付領域最大的參與者之一，一直在穩步建立其線下支付業務，并開發了支持藍牙的支付終端來處理線下交易。該公司希望通過收購，將Zopper的增值服務整合到平臺中，從而加強其對商家的線下話語權。

　　Paytm也在準備進入實體PoS終端業務，并計劃在全國各地的商戶網點推出PoS機。Paytm的PoS終端通過GPS、固定電話以及智能手機等移動終端來工作。PoS終端的引入，也是Paytm對PhonePe的跟隨。

　　WhatsApp攜2億+流量巨浪洶洶而來，如果其支付業務正式推出，勢必會搶奪大塊蛋糕，尤其是行業現有領導者的份額。目前的形勢，或許足以令眾多巨頭暗自松一口氣。

　　因為數據隱私問題，WhatsApp的支付計劃在印度遇阻擱淺。但這并不會影響WhatsApp在印度飛翔的決心，它在印度的其他計劃都在按預期推進。

　　知情人士稱，該公司正在積極開發WhatsApp Business等商業產品以及群組呼叫、標簽和JioPhone應用等新功能。此外，其獨立團隊也將繼續推進印度的支付業務和商業產品。

　　信實集團就在年會上宣布，JioPhone用戶在8月15日之前，就能使用WhatsApp、Facebook和YouTube等應用。

責任編輯：Rach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