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市場利率定價自律機制（以下簡稱“利率自律機制”）宣布，優化存款利率自律上限的確定方式，將原由存款基準利率一定倍數形成的存款利率自律上限，改為在存款基準利率基礎上加上一定基點確定。至此，“定期存款利率下降”“大額存單突遭搶購”等關于存款利率調整的消息終于塵埃落定。

6月1日，利率自律機制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15家核心成員單位代表參加會議，會議通過了優化存款利率自律管理方案等，但未公布該方案的具體內容。6月2日，財新網率先報道，“優化存款利率自律管理”是指調整存款利率報價方式，由按比例浮動調整為按加點確定利率，并對不同類型的商業銀行設置了不同的加點上限。6月16日，財新網繼續報道了存款利率上浮上限的大致調整幅度。6月18日，證券時報網報道：一年期以下的存款利率有所上升，一年期利率水平維持不變，一年期以上的存款產品大多要下調。媒體相關報道引發市場關注。近日來，部分銀行大額存單辦理客戶有所增多，國債期貨各期限合約顯著拉升。

此次存款利率優化的核心是利率自律上限確定方式的調整，即由原來的“基準利率*倍數”改為“基準利率+基點”。調整之后，存款利率報價方式與國際慣例接軌，與貸款利率報價方式趨于一致，同時也使存款利率報價更加精細。綜合媒體報道等公開信息，此次存款利率報價方式調整，還在三個方面體現了差異化和市場化:

第一，銀行之間差異化。此前，按照利率自律機制要求，大型商業銀行存款利率自律上限一般為上浮30%，股份制商業銀行上限一般為上浮40%，城市商業銀行、農村商業銀行等中小銀行一般上限為上浮50%。此次優化，將機構類別分為大型銀行和其他銀行兩類，分別設置不同的加點上限。

第二，期限之間差異化。區別不同的存款期限和存款產品設置不同的自律上限，是此次存款利率優化的重點。據報道，大型銀行活期存款、定期存款、大額存單加點上限分別為10bp、50bp、60bp，其他銀行加點上限分別為20bp、75bp、80bp。此前的存款利率自律上限，未體現期限和產品的差別。

第三，區域之間差異化。利率自律機制確定總的規則，具體執行由各地自律機制在全國規則之下，根據本地區情況自行確定。因此，存款利率上限還存在地區之間的差異。據了解，東部沿海一些省份利率自律機制確定的加點上限，略低于全國水平。

綜上所述，此前一些如“存款突然降息”“存款利率下降”之類的解讀是不準確的?？傮w而言，存款利率將“有升有降”——活期存款和一年期以內的定期存款，利率自律上限有所提高，但具體執行的利率由銀行自主確定，既可能高于也可能低于此前水平；一年期以上的定期存款，利率自律上限適當下調，具體執行的利率在不同銀行、不同地區之間會有不同。從目前執行情況看，多數銀行對活期存款利率并未進行調整，但一年期以上的定期存款、大額存單利率已經下調。

存款是重要的金融產品，與金融市場和公眾利益息息相關，此次優化存款利率自律上限的確定方式并對相關要求進行明確和細化，意義重大，影響深遠。

第一，有助于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是黨中央、國務院對金融業提出的明確要求。2020年以來，金融管理部門叫?？繖n計息存款產品，并加強規范結構性存款、互聯網存款，目的都是為了維護存款市場競爭秩序，防范推高銀行負債成本。但上述措施較為間接。而此次對存款利率自律上限進行直接優化，有助于進一步推動存款業務合規理性發展，讓存款市場競爭更加有序；通過引導中長期存款利率下行，進而降低銀行負債成本，有助于進一步推動銀行降低實體經濟實際融資成本。

第二，防范金融風險，維護金融穩定。近年來，部分銀行采取“高息攬儲”等諸多手段加大對存款業務的爭奪，不但推高存款實際利率，也使自身經營風險不斷積聚。進一步明確存款利率上浮上限并通過引導中長期存款利率下降，有助于約束中小銀行和大型銀行分支機構對存款的不理性競爭行為，克服負債業務“規模情結”和“速度沖動”，增強發展的穩健性和可持續性，更好地防范金融風險、維護金融穩定。減少短期存款與中長期存款之間的“價差”，也有利于減少套利行為，使銀行存款期限結構更加合理。

第三，不妨礙商業銀行自主靈活定價。2013年9月份，中國人民銀行推動建立市場利率定價自律機制，以行業自律形式規定存款上浮區間，約束存款利率浮動。2015年10月份，央行不再設置存款利率浮動上限，在形式上取消了利率管制，利率自律機制發揮更重要作用。此次存款利率自律上限優化之后，各家銀行可在自律上限之內，與存款人自主協商確定存款實際執行利率?？紤]到中小銀行負債吸儲難度大、成本高，此次優化區分不同類型銀行，允許中小銀行采取更大的加點上限，也是市場機制作用的具體體現。

對廣大儲戶而言，此次存款利率自律上限確定方式的優化，總體影響不大。但是，市場無風險收益下行將是必然趨勢。6月11日，銀保監會、央行聯合發布《關于規范現金管理類理財產品管理有關事項的通知》，由于投資范圍縮窄，現金管理類理財產品收益率也將有所下行。對個人而言，如果資產配置中中長期存款、現金管理類理財產品較多，那么收益率可能有所下降。投資者而言應平衡好風險與收益的關系，如果希望獲得較高收益那么必須承受較高風險，如果不希望承擔較高風險那么應該接受較低的收益。

目前，存款是銀行負債的最主要來源。隨著資管新規等深入實施，同業負債持續壓降，存款占比進一步提高。在市場競爭加劇的情況下，近年來中小銀行負債成本上升明顯，普遍在2.4%以上，不少中小銀行甚至超過3%。在存款以基準利率為定價基準的情況下，下調存款基準利率，可直接降低銀行特別是中小銀行負債成本。因此，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降低存款基準利率的呼聲一直較高。此次存款利率自律上限優化之后，總體而言銀行負債成本將有所降低，有助于保持利差穩定，進而提高銀行加大信貸投放意愿和能力。

同時，應積極穩妥推進存款利率并軌，深化存款利率市場化。2020年4月9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要求“穩妥推進存貸款基準利率與市場利率并軌”。我國利率市場化自1993年提出之后，穩步推進，成效顯現。2019年8月份，央行決定改革完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形成機制，隨后實施存量浮動利率貸款定價基準轉換，貸款利率并軌工作基本完成。但從目前來看，我國貨幣市場長端利率高于同期存款基準利率，存款利率仍存在“兩軌”。因此，可繼續采取措施，壓縮貨幣市場利率與存款基準利率之間的利差，為存款利率并軌工作創造條件。

利率市場化深入推進將給我國銀行業帶來全面而深刻的影響。一方面，隨著金融管制的放松，商業銀行作為獨立的市場主體，將在競爭中獲得更大自主權和主動權，產品和服務創新力度得以加強；另一方面，利率市場化伴隨著更多風險，可能導致銀行傳統業務收入減少，競爭更加激烈，可能增加利率風險和信用風險。應高度關注中小銀行的生存與發展。中小銀行資本實力較弱、負債受限較多，影響其信貸投放能力，不利于其服務實體經濟。因此，要繼續支持中小銀行引進合格股東進行增資擴股，優先支持中小銀行在境內外上市融資。同時，建議修訂現行相關辦法，為更多中小銀行盡快進入同業拆借市場開展流動性管理和通過發行金融債獲得低成本資金提供便利，緩解負債來源單一、成本較高等問題。

各地在具體執行存款利率自律上限時，應進一步實施差別化政策，允許中小銀行采取更有彈性的存款利率加點空間。當然，中小銀行應回歸本源、立足本地，不斷提升客戶服務，加強支付結算體系建設、良性創新產品和服務，通過留住客戶來增加和穩定核心存款。同時，中小銀行應加強資產負債管理，防范流動性風險，確保發展的穩健性和可持續性。

（董希淼系招聯金融首席研究員、中關村互聯網金融研究院首席研究員、復旦大學金融研究院兼職研究員、中國電子銀行網專欄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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