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如飛 中國工商銀行總行內控合規部

中資銀行由于海外機構規模較小，境外業務具有國內業務的較強延伸性，對反洗錢合規風險的防范更偏重事后管理等原因，在境外機構管理上面臨較大的反洗錢合規管理壓力。結合國際反洗錢監管趨嚴，對違反當地規則的金融機構采取嚴厲的執法行動的趨勢，境外中資金融機構將面臨更大挑戰。

國內外反洗錢形勢發生了深刻而復雜的變化。近年以來，美國、歐洲、日本等國家和地區反洗錢新規密集發布，反洗錢標準更高更細，反執法從重從嚴，千萬美元級罰單屢見不鮮。2019年2月21日，國際反洗錢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inancial Action Task Force on Money Laundering，FATF）通過了我國第四輪反洗錢和反恐怖融資互評估報告，未來我國反洗錢標準將逐步與國際標準趨同。近日，銀保監會發布《關于加強中資商業銀行境外機構合規管理長效機制建設的指導意見》，指出銀行保險監督管理機構應將中資商業銀行境外機構合規管理情況納入監管評級體系。提高對境外重要性實體的監管關注，加大對業務復雜程度較高和合規壓力較大的境外機構合規風險監測力度,加強對國別風險、反洗錢和反恐怖融資等重點領域的監管。關注國外反洗錢監管動態，分析境外金融機構處罰情況，有助于給中資銀行加強境外機構反洗錢管理提供借鑒。

國際反洗錢監管呈現趨嚴態勢

全球開展標準趨嚴的FATF第四輪互評估。FATF正在對其成員國開展第四輪評估，由各國和國際組織推選專家相互評估反洗錢工作，目前,已有意大利、瑞典、西班牙等國家通過并進入金融常規后續進程（regular follow up）。除評估之外，2018年，FATF對2012年的《反洗錢四十項建議》進行了修訂。修訂主要針對兩方面內容：一方面是促進反洗錢信息共享,指出“有效的信息共享是反洗錢和反恐怖融資框架良好運作的基石”，另一方面增加對虛擬資產和虛擬資產服務提供者的定義，適用到虛擬資產上。

鼓勵執法機構開展反洗錢合作。美國、歐洲、日本等國家和地區出臺了信息共享、聯合執法以及擴大監管力度等方面的反洗錢措施，以提高執法的權威性。比如，歐盟在2018年7月通過的反洗錢5號令（Directive EU 2018/843，AMLD5）中，提出要加強金融機構執法權力和促進信息共享；以美聯儲為主的美國監管機構發表聯合聲明，倡議銀行與其他機構訂立協議共享資源以更好執行反洗錢法律規定；日本修訂了《反洗錢及反恐融資指引》，以加強金融廳反洗錢監管權力。

加強反洗錢受益所有人管理?？蛻舯M職調查作為反洗錢的核心要求，受益所有人的識別是其中關鍵的一環。境外從多個環節加強了對受益所有人的管理：在比例上，2018年,香港金融監管局將受益所有人門檻從“不少于10%”修改到超過“25%”；在開戶環節，美國金融犯罪執法局（FinCEN）發布的反洗錢客戶盡職調查規則對法人客戶受益所有人在開戶環節的身份識別進行了強化；在措施要求上，加拿大修訂受益所有人新規，允許采取合理措施來證實受益所有人信息準確性；歐盟反洗錢5號令則要求加強受益所有權集中登記。

完善可疑交易監測報告。交易監測在反洗錢監管當中始終受到各國的關注。在監測項目及系統上，美國紐約州金融服務管理局（NYDFS）從2018年4月15日開始實施的“銀行部門交易監測和篩查程序要求和證明”規定（NYDFS part 504），要求紐約金融機構必須建立和改進反洗錢交易監控系統，以及時發現有可能違反反洗錢法規的可疑活動,并每年進行合規認證。在流程上，歐盟反洗錢5號令要求必須針對高風險國家可疑交易事項采取強化盡職調查措施。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發布《有效反洗錢反恐融資交易監測控制指引》，對金融機構加強反洗錢、反恐交易監測進行指導。

強化對電子貨幣等虛擬貨幣反洗錢監管。與FATF建議2修訂同步，各國加強了對電子貨幣、加密貨幣的管控力度。澳大利亞推出了加密貨幣交易立法指南，數字貨幣兌換業務被要求注冊并遵守反洗錢反恐怖融資法律。歐盟反洗錢5號令將從事虛擬貨幣與法定貨幣之間兌換服務的主體及錢包保管服務提供商納入進來，明晰強化型盡職調查措施內容。

鼓勵銀行在反洗錢管理領域采用新技術。新加坡金融監管局支持金融機構在接納新客戶過程運用新科技執行反洗錢盡職調查程序。美聯儲等美國監管機構發布聯合聲明，鼓勵金融機構在測試新技術過程當中，采納充分性合規創新計劃。信息科技發展極大推動了金融交易，未來在反洗錢合規管理上，金融科技的使用將是空前的，合規科技將是反洗錢合規管理發展方向。

反洗錢處罰普遍更為嚴厲

FATF的標準近年在全球獲得普遍實施，美國監管依舊保持著全球最嚴格和懲罰力度最大態勢，南非、澳大利亞、歐洲、亞太等國家和地區對反洗錢執法的力度也普遍進一步加重。整體上，在境外主要發達金融區，反洗錢處罰趨嚴、趨重已經獲得一種理念認可與行動協同。

根據境外官網不完全統計顯示，2018年境外主要金融區（美國、加拿大、歐盟、英國、澳大利亞、新加坡、中國香港、日本）監管機構對金融機構開出的典型反洗錢罰沒金額合計超43.6億美元。

反洗錢執法成為金融監管手段。目前的境外反洗錢執法已經從遏制違反反洗錢規定，追究刑事責任轉向監管反洗錢履職整體有效性上發力。如荷蘭國際集團被監管認為存在反洗錢結構性缺陷及其他違規被罰7.75億歐元、美速匯金公司因公司自身在反欺詐和反洗錢程序上存在明顯缺陷被罰1.25億美元。反洗錢執法強調對違規行為的向前追溯，并且要求違規機構后續開展嚴格的整改，目前已經成為歐美金融監管機構的重要監管手段。

反洗錢執法對大機構要求更高。境外反洗錢對金融集團的要求更高，執法延伸到總部成為常態，集團范圍反洗錢機制健全與否成為反洗錢工作評價關鍵。2018年境外反洗錢處罰不僅牽涉到高盛集團、德意志銀行、花旗銀行、摩根大通銀行、摩根士丹利集團等老牌金融機構，也涉及到第一資本、荷蘭國際集團等新興金融機構。

反洗錢執法強化國際合作。隨著金融全球化發展，各國監管機構紛紛加強國際反洗錢執法合作。2018年丹麥丹斯克銀行涉嫌2300億美元洗錢案曝光，受到丹麥、美國、英國和德國等多國調查，德意志銀行因卷入2016年巴拿馬“天堂文件”案（文件主要為巴拿馬離岸中心逃稅洗錢名單），總部被德國警方搜查，涉案人員被美國司法部起訴；因一個馬來西亞發展有限公司（1MDB）洗錢案爆發，馬來西亞政府起訴高盛集團索賠75億美元，美國司法部也采取了相應行動，此前瑞士、新加坡等多國監管機構也對1MDB進行調查處罰。

2018年7月9日，歐盟反洗錢5號令（Directive EU 2018/843,AMLD5）正式生效，該法令對現行的歐洲反洗錢條例進行了重大修訂，歐盟各國將陸續根據新版反洗錢指令的相關規則完善其本國政策制度。

反洗錢執法強調洗錢風險事前預防。目前歐洲和美國在反洗錢億元罰單上，更強調防范洗錢風險與健全金融企業內控機制，出現從傳統“規則為本”向“原則為本”的轉換動向，體現為監管機構對反洗錢內控機制缺失、資源投入不足、忽視反洗錢機制漏洞等事前防范事項處罰相當嚴厲，在執法上則表現為由事后追責向追究事前防范不力轉變。

對中資銀行加強境外機構反洗錢管理的啟示

中資銀行由于海外機構規模較小，境外業務具有國內業務的較強延伸性，對反洗錢合規風險的防范更偏重事后管理等原因，在境外機構管理上面臨較大的反洗錢合規管理壓力。近年來，中資銀行在海外也接連遭受到反洗錢調查和處罰，如2016年某行紐約分行因違反美國反洗錢法律法規，被紐約金融服務局處罰2.15億美元、2018年某銀行南非機構被南非央行處罰4200萬蘭特（約620萬美元）。結合國際反洗錢監管趨嚴，對違反當地規則的金融機構采取嚴厲執法行動的趨勢，中資銀行海外反洗錢管理可在以下方面進行強化。

2018年境外反洗錢罰單超1億美元概況

注：制裁罰款不另外計算，一并計算反洗錢反恐融資罰單金額

適應監管趨勢，強化中資銀行總部對境外機構監督與支持力度。對此，中資銀行應始終強化境外合規管理長效機制建設，落實好銀保監會發布的《關于加強中資銀行境外機構合規管理長效機制建設指導意見》《銀行業金融機構反洗錢反恐怖融資管理辦法》等監管規定，在公司治理層面加大對集團反洗錢合規監督力度，加強本條線境外反洗錢合規管理，加強集團境外合規管理能力建設與內部審計監督力度。

適合監管要求，加強中資銀行洗錢風險全球管理。不同地區反洗錢法律制度要求存在差異，要做好集團內部各分支機構之間監管規則匹配與銜接，防止洗錢風險管理要求不同出現違規。同時考慮建立制度對集團范圍內客戶相關風險開展評估，并根據地理位置與交易活動、業務模式，建立相關標準確定高風險客戶識別標準。

滿足監管期望，依據風險為本的理念鞏固海外分行反洗錢基礎性工作。中資銀行要根據風險狀況，做好境外機構反洗錢基礎工作。要加大合規反洗錢資源投入，做到合規人員配置、合規能力與業務發展的匹配。建立健全相關制度與程序。根據目前國際最佳實踐與監管要求，對客戶身份識別與盡職調查、受益所有人制度、客戶分類、風險評估、可疑交易報告、外資代理行、監督與檢查整改等制度進行完善優化，并持續做好對境外機構的合規監督與檢查，滿足境外監管的期望。本文原載于《中國銀行業》雜志2019年第4期。

責任編輯：韓希宇